20 August 2007

[金馬] 德拉姆


德拉姆(Delamu
金馬影展
06Nov2005 播映
導演:田壯壯


   一路跑跳跌撞地趕到華納威秀,仍舊遅到了。走入放映廳時,一片黑暗中先聽得一陣清脆悠揚的鈴聲,趕忙坐上散場後才知坐錯位置的H 10 號,人尚在喘著氣,眼前卻是一隊馬群緩步於山道的景象,銅鈴隨著蹄聲叮咚不止。

   自廿四年前已大致修築成型的茶馬古 道,自古即為由中國進入西藏、尼泊爾的天險路徑。「德拉姆」記述了三條茶馬古道中的怒江路線,隨著迴響於山谷中的鈴聲串起的,不僅是以訪談形式呈現沿途村 鎮的尋常百姓生活,也是從古至今悠悠滑過、有那麼一點一成不變,但又微妙地被外界環境擾起幾許漣漪的山居歲月。我們看到大方招待人客的家庭主婦,104 歲高齡、飽經風霜的盲眼老太太,老婆帶著兒子跑走的沒面子村長,有點語無倫次的大耳朶小男孩(我只聽出他認為爸爸是愛自己的),為了成為喇嘛、專注念經以斬斷情愫的19 歲少年,兩代牧師與村裡教徒講解教義以及合唱的情景,廿一歲女老師想出外見世面、想自由戀愛,卻不介意結婚與否(奇的是他的想法竟和許多都會單身女性不謀而合),還有領著自己的財產:四頭馬匹,在古道上載貨維生的男子;其中一匹馬遭落石擊斃時他掩面哭泣超渡,而他擁有的馬群中最矮的一匹即名喚德拉姆。

   最喜歡鏡頭轉至馬隊於古道的片段,響著銅鈴聲的環境聲響每每襯著宏偉秀麗的山景,充滿自然的震撼力是如此簡單卻又深刻,那樣強大的美感經驗總令我盈眶。導演田壯壯以一條蜿蜒古老的道路,一隊載滿茶葉鹽貨的商旅,勾勒出劇情骨架。每抵達一個村落,間或穿插的村民訪談不僅有著大相逕庭的語言與地域人生,從這些擷選出來的談話自述,亦可窺見許多共通的訊息。山區生活當然艱苦,但人活著依舊要堅強,要努力攢錢購買牲口和各式用品,要一邊唱山歌、一邊繼續彎下腰收割穀麥,要找尋可靠耐操的另一半。也許信仰相異,但到老時若還能坐下閑述年少輕狂事蹟,編編竹製品,不也是好好過了這一生嗎?有時也不確定是影片中人口音重抑或語言全然不同,絕大部分的話語我完全無法辨識,只能頻頻追著螢幕下方有一撘沒一搭的中英字幕跑。說他們純樸、思路簡單也罷,說他們是未經現代社會洗禮的稀有民族也罷,不論是誰,不都受著從小生長的週遭環境馴養嗎?只不過在單純的山村中,少了物質慾望與繁雜資訊的干擾,人自然得以活出本能而直接的生活方式,而這樣的人生,反倒已成為眾多已開發國家人們所企求的烏托邦了。

   但我仍舊念念不忘那些險峻的碎石山路,鈴聲叮咚、錯落有致,人馬默默點綴於半山腰間。歇時升起冓火,卸下馬身重擔,腳邊是怒江滾滾湍流,頭頂是雲起霧散,天地遼闊,山川萬物皆無語。沒有對話的時刻反而最為動人,因為不需言語,你就能夠瞭解「德拉姆」不僅是單純的紀錄片,它還是古道族群與山川大地的對話,是田壯壯與心愛題材的對話。「德拉姆也是我心中那份對自然壯美的憧憬,是那麼強烈地感動著逐日市儈化的自己。

後記
看來不少人並不欣賞步調緩慢、缺乏故事性敘述主題的電影
吧?或是接接手機,或是上上廁所、走進走出,入口燈光十分惱人。影片結束時,工作人員名單不到十秒就跑完了,但一片漆黑的畫面中,餘韻不絕的環境聲響仍繼續播放,如此情境讓人不自覺地渺小起來。以今日的眼光紀錄茶馬古道,我們所能捕捉或理解的訊息之於其綿長亙久的人文歷史,不也只是滄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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