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就是這麼一個難得健忘的機會，讓我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能心無旁鶩地欣賞Baby Dee 超乎期待的演唱（當然看完後又忍不住自責一番）。猶記周二因為貪睡創下個人最晚入場的紀錄，遲至九點才趕到Norwich Arts Centre，果然暖場團Jacob's Story 已正在演出。這位真名為Stuart Lee 的唱作人來自Brighton，以鍵琴以及事先預錄的電腦program 為表演基礎，聽起來其實就和你我之前接觸過的bedroom music 差不多。不過我還蠻喜歡他的感傷旋律、大量使用的弦樂元素、和他的嗓音，像是服用了鎮靜劑的Thom Yorke 那般優美流暢，卻不過於自溺神經質。一聽暖場音樂就心情大好，似乎為當晚稍後的表演開啟了不錯的預兆。
一邊聽著Jacob's Story 時，也注意到舞台中央那座龐大而美麗的豎琴。當初會想看Baby Dee，完全是因為她曾經與Antony & the Johnsons 以及Current 93 等風格特異的weird-folk 團體合作過（相信這也是大部份樂迷認識Baby Dee 的途徑吧？），除此之外，她使用的主要樂器裡包括了在非古典樂界很少見的豎琴。這位從美國Cleveland 出身的傳奇變性創作人生於1958 年，早年曾是教堂的風琴手，亦為Bindlestiff Family Cirkus 馬戲團的一員，此次來到英國巡迴則是為宣傳新專輯「Safe inside the day」。原以為票價不過八鎊、又屬不甚出名的美國創作者演出，頂多只有Baby Dee 自彈自唱吧？然而沒想到她今日帶來了鼓手／貝斯手／吉他手的完整樂隊編制登台，不僅豐富了Baby Dee 的音樂表現，也讓我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她遊刃有餘的演出功力。
一如印象中身著寬鬆服飾、頂著蓬頭亂髮的Baby Dee，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先調音。想像一下豎琴有這麼多根弦，調起音來可不像吉他那麼簡單，而我也才有機會細細觀察這個神奇樂器的琴弦粗細、弦色排列、琴身雕刻，以及調音所用的巧妙工具。關於這本身看來就像個藝術品般的樂器的一切，都是如此引人遐思，而我竟然就在距離Baby Dee 和它不到 三公尺 之處！調好琴之後，Baby Dee 反而先坐到鋼琴前彈唱起鋼琴伴奏的作品，可惜她今日並未帶來也很擅長演奏的手風琴。之前網路查詢的影像中，只見過Baby Dee 的單人演出或者為他人伴奏的片段，沒想到加入完整樂隊的Baby Dee 是如此熱情活潑，不論以爵士樂為底的輕快音符，抑或宛若吟遊詩人、充滿民族風的低調篇章，Baby Dee 既非男聲亦非女聲的淳厚嗓音時而婉轉俏皮、時而低沉蒼涼，更多的時候，則透出美國五、六零年代那般爵士小酒館內演出的懷舊氣氛。即使我未曾聽過今晚任何一首曲目，那也全然不減損我投入聆聽的程度。
當然表演的重頭戲，絕對是Baby Dee 終於在演奏數曲之後『移駕』至舞臺中央、眾人目光焦點所在的豎琴。很有趣的是每當Baby Dee 在鋼琴與豎琴間轉換時，貝斯手與鼓手都會自動幫她打起節拍呢！當Baby Dee 輕輕將琴身靠至肩頭，十指痀僂卻巧妙熟練地開始撥奏，那柔和美好的琴音彈跳而出，神聖而飽滿，完全是『此音只應天上有』的最佳寫照！面對這樣的聲音，你只能全無雜念、讓整個人沐浴於樂音的光輝之下，很簡單，很愉快地臣服。
由於豎琴聲相較於其他樂器是較為微弱 精緻的，因此樂隊要如何調整演奏音量顯的十分重要。而當晚其他樂手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其中大概只有吉他手不知哪裡出了差錯，即使他十分細心地以五指而非 琴撥彈奏，而我也竭盡所能地尋找聲線，卻幾乎聽不到處於隱形狀態的吉他聲？長髮飄飄的貝斯手則是中規中矩地伴奏，很喜歡他總是不經意地伸出舌尖的習慣動作。不過好啦，扯了這麼多，其實我只想說我實在愛死了Baby Dee 的御用鼓手阿！！！
這可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鼓聲可以這麼抑揚頓挫，輕重緩急不斷地變化著，我那時才知道，鼓手不僅是大力敲鼓而已。你幾乎是不得不一直注意他在 曲與曲間轉換使用一般的木質鼓棒、爵士樂常用的鋼製鼓刷、或者棒頭為棉製的槌棒，他以粗細不同的鼓棒兩端控制敲擊的音質，他用鋼刷輕觸鑼面刮出細微的鳴 響，有時取出鈴鐺，有時他頸上的項鍊就可以旋轉出鳥兒啁啾聲。他在同一時間內手足控制的聲響質感皆是截然不同，有著太多太多的微妙變化可以探究，而鼓手本 人卻又不可思議地年輕，令人無法相信這麼嫻熟操弄鼓具、聲響充滿即興細節的天才樂手，看來竟像個大學生而已！
被安可聲喚回台上的Baby Dee 彈奏了一首與Vinyl 有關的逗趣曲子，結束表演時，她也轉了一下會發出聲音的頸鍊，哈，我才發現原來他們戴著的木質項鍊正是周邊商品呢！回家的路上，停不了手地把玩著以木頭和金屬旋轉摩擦出模倣知更鳥啼聲的新玩具，想起Baby Dee 在Myspace 放上唯一的曲風影響來源，不正是這種前胸有著橘色羽毛的可愛鳥類嗎？比起抑鬱傷感的Antony & the Johnsons，以知更鳥為師、年過半百的Baby Dee 其實帶給我更多音樂上的感動，我想她會一直這樣自信而從容地唱下去，就像生來就知如何歌唱的鳥兒。
最後放上一張穿著與當晚完全相同的Baby Dee 豎琴表演照（這個人也是都不怎麼換衣服的說），圖片來自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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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後拍的紀念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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