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rose of summer: 18May2014- Tortoise@ The Wall, Taipei

　　　大約千禧年初期在公館誠音，曾大量買進店家當時推荐的後搖專輯們。在那幾個樂團之中，至今仍有印象Tortoise（以下暱稱小烏龜）和The Sea and Cake的曲子，絕對是聽來最『聰明』的。The Sea and Cake的《Oui》和小烏龜的《TNT》，同時也是那陣子需要心靈放鬆時的最佳處方。慚愧的是，若非小烏龜來台演出，我應該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這兩團皆由John McEntire主導吧。

　　　即使如今我已鮮少聽後搖，為了迎接小烏龜來台，仍翻出手上僅有的《Millions Now Living Will Never Die》（1996）和《TNT》（1998）複習。十幾年前，誰能想到某天真能在台灣，親眼見證有如珍稀保育類動物般的後搖巨擘呢？又聽說小烏龜於日本及中國香港等場次皆完售爆滿，台灣樂迷卻沒那麼捧場，看The Wall在演出前頻頻發廣告，就知票房大概不怎麼樣。果然週日六點半後慢慢走到The Wall時，前方也才四位樂迷排隊而已，其中三位還是認識的前排鐵桿樂迷。奇怪，後搖在台灣已經不夯了嗎？

The Wall海報牆面，其中只看了今晚的小烏龜，我在2014年修的音樂學分果然嚴重不足。

　　　暖場團草莓救星，大概是宣傳海報上多出一顆草莓的原因？因為The Wall時好時壞捉摸不定的空調系統今晚決定罷工，我也懶的多花唇舌描述暖場，原因大概是我對女主唱無感，且聽說有後搖和電音的樂風也聽不出興趣這樣。

草莓救星

　　　小烏龜聽了這麼多年，不知團員組成名字長相，也沒費心預習現場影片，就順其自然站到右方吧。等待時，聽身旁的西安姑娘描述小烏龜在大陸的場子如何如何。原來團員五人在舞台上會不斷變換角色，看來彷彿有十五人演奏那般眼花撩亂，加上The Wall臉書又提及小烏龜的雙鼓編制，所以我在開演前，就不覺得他們現場會像CD版本那樣輕巧靈動無負擔。九點到了，布幕開啟，原來真象是兩座鼓組左右壓陣，木琴與鐵琴一左一右立在舞台邊緣，其他空間則見縫插針般，立了兩架鍵盤和效果器，導致空間拮据，據說團員變換位置時還得側著身子、互相禮讓。我的視線大抵被鼓架和鍵盤遮的差不多了，所以即使站前排，也不能見到所有團員，看來事先預習影片仍是必要的。

　　　我前方坐鎮的是John Herndon（鼓、鍵盤、各種打擊樂器），他敲起鼓來十足搖滾硬漢形象，而其實小烏龜全員都是這般粗壯阿伯貌，有的還刺龍刺鳳，包括站在中後方壓陣、比較斯文俊俏的John McEntire，雖然著襯衫開三扣，胸前和雙臂也是密密麻麻的刺青，超狂野的啦～～～資料上說John McEntire是主腦人物，現場五人倒是各司其職，比重均勻，不過我覺得Jeff Parker的吉他有時會掉拍，希望是自己耳朵長繭不夠專業產生的錯覺。雖然團員的確會在曲間玩大風吹，大致上Dan Bitney和John Herndon兩位主打擊手仍是較常在前面活動的人，散場後負責出來餵魚的也是Dan Bitney和John Herndon，John McEntire躲在休息室不現身，莫非是熱過頭了？

　　　不得不說空調故障這回事實在很對不起遠道而來的後搖祖師爺們，瞧動作最大的John Herndon在我面前爆汗擊鼓，有時還要彈鍵琴，他的小平頭額頭臉頰脖頸蒙上一層泌出的汗液，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琴鍵想必也早已被打濕。然而這只是一開始的狀況，到後來誰不是滿頭滿臉汗如雨下，好似在洗蒸汽浴般讓人看的不忍。當然大叔們還是很敬業地帶來14首歌、兩次返場的誠意演出，即使只知道《Millions Now Living Will Never Die》和《TNT》的作品，也完全不影響我的投入程度。

　　　打頭陣的果然是陌生的〈Monica〉，但第二首竟然就出現《TNT》的〈In Sarah, Mencken, Christ and Beethoven There Were Women and Men〉！？今日不是為了宣傳《Beacons of Ancestorship》而來的嗎？不論如何，能在十五年後聽到《TNT》作品現場是何其幸運。〈In Sarah, Mencken, Christ and Beethoven There Were Women and Men〉錄音室版本原是輕緩彷彿流水，連貝斯都溫柔地撫觸按壓著你的聽神經。然而五位中年壯漢帶來的小烏龜現場又怎能毫無殺傷力？從一開始就緊捉全場注意力的即興雙鼓擊想必是小烏龜演出的重點。Dan Bitney、John Herndon，以及後半場才開始下海打鼓的主腦John McEntire都是極優秀的打擊手，從鍵盤、爵士鼓、到鐵／木琴無一不精，對比起來，輕挑慢捻的吉他也是老練且氣氛拿捏恰當的不得了。才來到第二首，小烏龜就讓我全身顫慄，完全進入狀況。

　　　接下來有印象的還是《TNT》的〈The Suspension Bridge at Iguazú Falls〉。剛好2013年去過伊瓜蘇瀑布，卻怎麼也不覺得輕盈如夏日微風的〈The Suspension Bridge at Iguazú Falls〉可以抓到哪怕只有一丁點的伊瓜蘇霸氣，但《TNT》瀰漫的南美悠閒感確實令人嚮往。緊接〈Eros〉是支電氣／搖滾／爵士共冶一爐的激情作品，從不知錯過《Standards》有這麼可惜呢。再來的〈Ten-Day Interval〉中，Jeff Parker、John McEntire與Dan Bitney三人木琴加鐵琴配合天衣無縫，連呼氣吐息都要同進同出的默契持續四分多鐘，是小烏龜在硬漢表象與手起槌落、靈巧律動間，最令人屏息的違和感。

　　　《TNT》莫非是小烏龜最受歡迎的專輯？轉眼間已演奏到第四首《TNT》作品，開頭十分南美風的〈I Set My Face to the Hillside〉相較之下舒緩甜美，專輯版聽著聽著都想渡假去了，在海邊躺整天無所事事的放鬆感，正是我對〈I Set My Face to the Hillside〉的注解。現場卻是鼓聲與鍵琴交織出的動感即興，何況最後John McEntire和Dan Bitney又來個美妙絕倫的雙木／鐵琴插花！！看阿伯們玩琴的韻律感真美好～～這曲不僅幾乎是小烏龜現場必唱，亦絕對是我今晚的高潮。比起舊作也不遑多讓的新曲中，印象最深的還是〈Prepare Your Coffin〉。由John McEntire單人擊鼓，Dan Bitney和John Herndon反而負責鍵盤的〈Prepare Your Coffin〉搖滾味濃厚，Jeff Parker也難得有肉緊的吉他獨奏了，Doug McCombs不動如山，貝斯弦上的彈指巧妙精準無比。這是首五名團員分庭抗禮，每個人打造的細微末節都耐人品賞的絕妙之作。

　　　來到返場，今晚最早期的《Millions Now Living Will Never Die》作品倏然現身，竟是〈Along the Banks of Rivers〉！比起《TNT》，較為激進且實驗風格的《Millions Now Living Will Never Die》或許不那麼適合入門小烏龜，但它所呈現的多樣性，確實為當時的後搖同輩們開創指引出一條康莊大道。難得由吉他主導帶領的〈Along the Banks of Rivers〉原版沉潛諱默，現場則是深藍燈光下吉他與鼓的低吟爵士對話，到此John Herndon的打擊丰采仍完全蓋過Doug McComb，哈，我很少這麼偏心鼓手呢。

　　　最後的返場，由John McEntire再次親自下海與John Herndon共組雙鼓手之舞的〈Seneca〉，一開始就以鼓擊帶起驚人氣勢，也是John Herndon難得有出聲的曲子，後段Doug McCombs前衛氣息的吉他依舊沒有雙鼓來的亮眼。寫到這裡，不禁想知道阿伯們有沒有看電影《Whiplash》呢？

　　　原本應該是指標意義重大的小烏龜，就這麼在2014年默默於The Wall現身又被大眾遺忘。或許阿伯們也已不記得去年五月在台北這場悶熱逼仄的地下演出，而奮力壓榨出賸餘記憶的我只是想紀錄點什麼，為了自己曾經熱切沉迷過的，後，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