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May 2006

挑戰映像化之不可能性 -「亂步地獄」


導演:竹內卓、實相寺昭雄、佐藤壽保、金古敦
製作:MICOTT & BASARA.INC、角川映畫、東映.
出演:淺野忠信、成宮寬貴、松田龍平 等人

       
由「火星的運河,鏡地獄,芋蟲,蟲」四組故事結合而成的「亂步地獄」,確實是題材怪誕,但不特別搞恐怖噁心的非商業取向電影(枉費我片中還遮遮掩掩好幾次,結果也還好嘛 = =)。 感覺上,因為劇本源自江戶川亂步原著,所以要如何表達文字渲染出的意境反而是本片的重點。但可惜我也從未拜讀江戶川任何著作,只因漫畫柯南而得知明智小五 郎這位名偵探而已;看了很多人的觀影心得都是『沉重』、『某些橋段不知所云』等等,然而這多半是受到色彩豐富華麗的宣傳海報,以及淺野忠信、成宮寬貴、松 田龍平三大台柱共同參演的誤導吧?其實主角演技固然功不可沒,電影中的配樂與視覺設計,卻更能讓我進入江戶川那奇詭錯亂的世界。就分段說明吧:

【火星的運河】

        遠 赴冰島取景,但劇情十分簡短。覆滿苔蘚的濕原上,嵌著一面明鏡般的小湖,永遠斜掛於天邊的夕陽讓大地更顯荒蕪。男人裸身纏鬥的對象,究竟是自己或她人?空 氣凝滯,沒有任何背景音樂,唯獨無聲的掙扎、大氣渾成的環境張力、與男人面對湖中倒影的驚懼吶喊。也許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塊如異世界景像的荒原,也許男人女 人是兩股意識不斷交纏。餘暉灑落男人臉龐,隨之緩慢移動的陰影如此安祥,但男人最終仍倒臥於湖畔;結束的,究竟是那永無止境的自身纏鬥或他自己?

       
一直覺得本篇的無聲滯悶氣氛與荒涼景象,極度予人「2003 Space Odyssey前段猩猩演化的觀感,或許導演刻意採納其中概念亦未可知。

【鏡地獄】

        比 較容易獲得觀眾共鳴的一段。內容便如推理小說般,名偵探明智小五郎,顧影自憐的魔性美青年古鏡師父,與追逐其美貌的茶道師奶們離奇死亡的案件。日式庭園房 舍內流瀉的,是靜止般美好的古老技藝,以及彷彿留聲機播放著、聲樂演繹的日本古典藝術歌曲。如此場景,已然滿溢著馥郁芬芳、色彩飽滿的舊時代氛圍,更何況 桌鏡、立鏡、大鏡、小鏡延伸了場景的的層次,與鏡裡鏡外你我他的眼神流轉。不論劇中對於古鏡殺人、與攝魂鏡的說明是否有其根據,不管鏡子內外反映不絕的真 真假假,鏡地獄描述的不過是人們參不透的偏執愛戀,古鏡師父齋透最後選擇一頭撞破鏡中的自己(或鏡後的明智?),閃亮的玻璃碎片飛舞中,鏡師究竟是進入了 鏡中的世界,抑或自身與鏡中人的同歸於盡?

       
但我仍舊不懂明智探望其病妻的插曲有何意義,或許還是該看書的 = =

【芋蟲】

        服裝設計最令我驚艷的一篇。故事設定並無明確時代背景,怪盜二十面相與一對夫妻互為鄰居。妻子為了不讓夫婿上戰場,切除其四肢保存著,原本英勇強健的丈夫則成為芋蟲苟活。廢墟般的水泥住所,幽閉空間中,夫妻的奇異性虐互動,與二十面相看似無止盡的偷窺/旁 觀行為,構成整個令人難耐的觀影過程。印象中沒有任何旋律性的配樂,唯有一些雜訊般的實驗聲響。主要角色們黑白色系的服裝雖然用色極簡,卻又帶著古歐式宮 廷服的頹廢華美氣質,對照一樣無色系的水泥場景,【芋蟲】篇處處透露著虛無的末世情境;然而一樣是談愛的執著。在二十面相的干預之下,瞭解了自己為何成為 芋蟲的丈夫終究原諒妻子,自願也成為芋蟲的妻子則緩緩刻出下刀的切口處,怪盜二十面相則坐收兩枚收藏品。

       
夫 妻房間窗上的彩蝶終於振翅飛去。是否跳脫了人類軀殼的限制,以及對愛人無盡的禁錮慾望,妻子和丈夫才可以真正到達兩人相依相偎的境地?望遠鏡孔中,小島上 二十面相推著兩隻芋蟲走向遠方;恍惚間,窺視著這一切的自己似乎成為那雙推動著芋蟲的手,恍惚間,芋蟲眼中那色相扭曲的世界才是真實。

【蟲】

        充 滿黑色幽默的綺麗篇章。患有強迫症的禮車司機,無法忍受接觸任何人類,無法克制體內彷彿有億萬蟲體蠕動的搔癢感,但他卻愛上了常常與某人神秘幽會的歡場女 子乘客。司機的內心想像與現實不斷交錯著,女子的蛇形髮飾幻化為吸血蛭,歡場女子其實是著名舞台劇女優木下芙蓉,司機與芙蓉可以安心溫存的人間樂園,其實 是皮膚科診所牆上的小幅掛畫,畫中人造的熱帶草木蓬勃生長,花朵斑斕。生活中的對講機雜音、手機鈴聲,都讓司機不斷聯想到體內蠕動的蟲,人群則是可憎的蟲 體寄生物種;只有洗衣機規律旋轉的聲音,才可以將他暫時抽離不斷搔癢的動作想像,只有親手扼死、帶回烏托邦中的美麗女主人,司機才得以從無止盡的慾望折磨 中脫離。

       
然而這一切竟是解脫的開端。無法妥善保存的屍體開始發黑發臭浮腫腐爛,司機的惡夢成真;夢中情人皮膚底下竟有億萬蠕蟲持續鑽出,幻境漸漸還原為現實,原本完 全無法接觸人類的司機,現在竟能裸身佇立於人潮之中。男子最後化為鑽入屍體的蟲,一片黑暗中扭曲著身體爬行蠕動著。喔不再有異常潔癖,喔不再畏懼萬蟲鑽動 的想像,喔不再搔癢難耐皮膚紅腫脫皮。一片黑暗寧靜中,男子心想:這便是幸福,便是人間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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