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rose of summer: 16Dec2010- Belle & Sebastian@ Bristol Colston Hall

　　　經過將近八年的空白，我該如何面對曾經是最喜歡的花草團Belle & Sebastian？幾乎在他們被引進台灣、並廣受寶島獨立樂迷愛戴至今的前幾個月，我在渋谷Tower Records拿了張『Tigermilk』的宣傳貼紙，開啟了與此團的第一次接觸。卻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名字稍嫌冗長的Glasgow團，稍後將讓自己在接下來的兩、三年間沉浸於花草樂派。

　　　從當時誠音大力推廣的西班牙廠牌Siesta，到友人推薦的英國小廠Shinkansen；從Beaumont、Fosca，到Trembling Blue Stars（但很奇怪地，北歐Labrador卻完全被忽略）。那段期間像是遲來的、充滿甜蜜情愫的黃金青春時光，我幾乎已經忘記，當時是如何依賴著那些輕盈美妙的音符為生，猶如藤蔓攀附於枝幹。朋友曾玩笑我中意的男生類型就像花草團主唱，乾淨，弱不禁風的書生氣質。。。現在看來，歲月改變的事情並不如我想像的那麼多。

　　　而Belle & Sebastian始終是這波熱潮的中心，拜網購所賜，我蒐集了『Fold Your Hands Child, You Walk Like A Peasant』之前所有的專輯和單曲，然而，在那之後的發行卻一概闕如。因為某些我也說不出來的原因，我突然停止迷戀任何花草樂隊。彷彿一場嘎然而止的短暫夢境，美好溫軟，你偶爾想起時總不自覺微笑，卻再也回不去那樣的心境。你在多年後的夜晚，心血來潮播放『If You’re Feeling Sinister』，卻對自己的無感感到手足無措。於是你以為你和樂團的終章，早在當時寫下最後一頁，直到今年。

　　　歷經四年多沉潛，Belle & Sebastian於2010年帶來第八張錄音室專輯『Belle & Sebastian Write About Love』。我原本對是否該去看他們有些猶豫，只因新專輯並未重新喚起我對花草的狂熱（或許也永遠不會再有），倫敦和劍橋未列於巡迴內（Glasgow反而包辦三場，當然那是他們家鄉，有誰會埋怨？），曾住在Leicester的朋友又已搬離，否則我原想安排14號的De Montfort Hall。總之，後來我做了最大讓步，挑上曾為Mew大老遠跑去追演的英格蘭西南大城Bristol。我從未如此長途跋涉、只住一晚，只為一場演出（之前的Blur和Mew，好歹連看兩場兼有人陪同），況且前週末莫名染上嚴重流感，頭疼發燒、渾身酸痛、纏綿病榻，直到啟程當天尚劇咳不止。我一點都不懷疑，Bristol之行可能會去掉自己膡下的半條命。

　　　幸好，我最後仍安然歸來，並且完全無法想像錯過這場演出會讓自己多麼扼腕。我不會重提對Suede說過的那種話，我愛過Belle & Sebastian，縱使那已是無法再被喚醒的情感，這場演出卻讓我明白能喜歡上他們，並在十年後終於見到樂團本尊，對我而言，依舊是重要到值得我付出這些時間、精力及金錢！就某種意義上，我享受Colston Hall演出遠多於上禮拜的Suede O2場，我甚至在舟車勞頓、寒天受凍和熬夜晚歸的旅途間，逐漸從感冒病毒手中抽回一些自主權。這是場懷舊療癒之旅，可以這麼說吧。

　　　傍晚五點多來到Colston Hall，發現能在室內等待先鬆了口氣。我不是很驚訝前面只排了一個男生（而且是那種像我一樣想站好位置／照好照片／拿到歌單的偏執樂迷），我訝異的是，此sold-out gig竟然到入場前十分鐘，陸續抵達的三兩人群仍在喝酒聊天，不急著排隊。天，就算是對號入座也沒有這麼悠閒阿？等待時，聽人說長期巡迴讓團內病號多多，事實上，14號的Leicester在觀眾入場前才臨時取消，可以想像專程前往的觀眾有多失望。我一方面慶幸當初沒有買De Montfort Hall門票，一方面也害怕今晚會不會悲劇重演，或者團員勉強抱病上台，卻表現不盡人意。

　　　擔心歸擔心，Colston Hall看門的工作人員都是些爺爺奶奶，從入場到散場的氣氛一直很溫馨輕鬆。會場內部像個舊禮堂，適合辦老人會館活動那種，一樓前半部座位撤走作為搖滾區，加上二樓座位約可容納兩、三千人。Belle & Sebastian沒有所謂舞台設計，兩個琴架表面貼上新專輯照片，意思意思而已。當晚樂團成員加上五人弦樂團，超過十人以上共同演奏，然Colston Hall卻是我聽過最佳前排音場前三名！！這點可能要歸功PA，一開始右邊兩把吉他還有些衝突感，兩首歌之後，卻調整到所有樂器和人聲都如此清澈透亮，平衡而有層次，聽完根本不會耳鳴。兩個小時的演出，超過二十首歌，全無推擠，沒有攝影記者、亦極少人拍照，幾乎所有觀眾都很認真投入。再怎麼完美的演唱會經驗，也難出其右。

　　　由於團員眾多，對此團一頭熱時也沒特別研究，直到今晚前，我只認識主唱兼創作主腦Stuart Murdoch，以及已離團的Isobel Campbell。Belle & Sebastian目前的陣容，以舞台位置介紹，從右至左分別為Bobby Kildea（吉他／貝斯）、Mick Cooke（小號／貝斯）、Stevie Jackson（吉他／主唱／口琴）、Stuart Murdoch（主唱／吉他／鍵琴）、Sarah Martin（小提琴／主唱／口風琴／豎笛）以及後方台階上的Chris Geddes（鍵琴）與Richard Colburn（鼓手）。Bobby、Mick和Stevie整場不斷互換樂器和位置，不過當Mick吹起小號或法國號時，你絕對會忍不住往那方向多瞥一眼。Stevie和Sarah其實也算我有印象（但不知其名）的團員，我當晚站在Stevie前方，不禁覺得他言行間扭扭捏捏的娘味，配上大男人的外貌還蠻奇妙的。好吧，Belle & Sebastian的男性團員都不怎麼陽剛，但Stuart Murdoch與Stevie Jackson的陰性氣質卻分外突出，跟我想像中愛喝威士忌而粗獷的蘇格蘭男兒大不相同呢（究竟是打哪來的刻板印象？？）

　　　誠然，你從Stuart Murdoch的歌詞和唱腔，不難想像他不會多有男子氣概（但『娘』這種形容是絕對不適合的）。這位主唱的優雅和淡然有些神似Brett Anderson，卻沒有後者的激情與傲氣。Stuart不彈樂器時也跳舞或拍鈴鼓，他那輕巧的身段就像森林裡的小鹿般，蹄尖輕踏著你的心房。Stuart的蘇格蘭腔婉轉可愛極了，帶點嬌氣和重感冒的鼻音；他表演到下半場，終於忍不住在台上擤鼻子咳嗽起來，在場兩、三千人都心疼地不得了。Stuart是善談、敏感而睿智的，他談Fopp唱片行門前街友賣Big Issue的奇怪推銷手法（『Buy a Christmas gift for someone you hate!』），談樂團該為Bristol的每座橋寫曲，或許能串成一張專輯。他喜歡觀眾回話，卻又評論我們比以前厚臉皮（他說cheekier的語調能將你融化）。他坦承自己有時很迷信，所以今晚絕對不能唱「Fox In The Snow」，免的大雪讓他們回不了北方。他在演唱「Lord Anthony」之前，請一位歌迷上台配合歌詞幫他畫睫毛，『You'll leave two fingers in the air/ To linger there.』他唱著，很愛演地舉起兩支中指或倒Ｖ手勢（那模樣俏皮的要命），可你卻完全沒有被冒犯，反而想知道他為何會理解並寫下故事主人翁的心境。

　　　看來我已經花了過多篇幅描述Stuart Murdoch，最終還是樂團搬演哪些作品比較重要吧。事前我並未特別期待任何曲目，畢竟只要是來『Fold Your Hands Child, You Walk Like A Peasant』之前的都能令我心滿意足。雖然我對新專輯沒有產生感情，打頭陣的「I Didn't See it Coming」和合成器輕快愉悅的「Come On Sister」，依舊聽的讓人要跳起舞來，Stevie Jackson負責指揮觀眾合唱的「I'm Not Living in the Real World」，則是Belle & Sebastian難得的互動橋段。很詭異地，「A Century of Fakers」竟成為我第一首極有感覺的舊作，大概只是很感慨十年就這樣消失無蹤，我看著台上也已不年輕的團員們，眼淚掉個不停。表演後半段輪番出籠的「Dog on Wheels」、「The Stars of Track And Field」、「The Boy with the Arab Strap」、「Get Me Away from Here, I'm Dying」以及「Sleep the Clock Around」，帶來的就只是無止盡的溫暖回憶，和永不褪色的旋律。我特別喜歡「Dog on Wheels」和「Get Me Away from Here, I'm Dying」，悠揚的管樂，金黃色澤的曲調裡，滿溢著青春的甜美與酸澀，對我而言，是Belle & Sebastian最動人的某些時刻。

　　　彷彿這些都還不夠，已經表演超過九十分鐘的團員們返場後又帶來四首舊曲。「Judy and the Dream of Horses」尚不打緊，請數位女歌迷上台伴舞的「Legal Man」與「Me and the Major」，才是最終高潮。Stuart隨著「Legal Man」動感的groovy節拍躍起輕快步伐，舞姿比後邊的少女們更加迷人，我和大家一同唱著『Get out of the city and into the sunshine/ Get out of the office and into the springtime』，暫時將戶外的酷寒嚴冬拋卻腦後。「Me and the Major」先來一段介紹團員的長長intro，而Stevie出神入化的口琴像是給這首歌插上一雙翅膀，翻騰飛揚地幾乎要掀開禮堂屋頂，他還一時興起，加入少女們跳起了機器人舞，而且是的，這首壓軸曲亦為我最鍾愛的Belle & Sebastian作品之一，有此歌單，夫復何求。

　　　走筆至此，已是自己也快寫不下去的長篇大論。散場後，和幾位新認識的同好在場外等到Stuart Murdoch，以及後續的酒吧續攤就不多言。『Last night i was so hopped up on over-the-counter medication that it was like playing a gig with a condom on.』，Stuart事後是這麼推特的。。。

　　　噢，我下次一定要看到沒戴保險套的Belle & Sebastian！！（這是什麼結論？）

　　　暖場的Daniel Kitson與Gavin Osborn，原是Belle & Sebastian在今年Latitude音樂祭發現且頗為欣賞，於是邀請一同巡迴的Comedy組合。Daniel念一段故事，Gavin唱一首與情節相關的曲子，一說一唱，構成一個完整的劇情。我沒有聽出什麼樂趣，故不多提。